小A点评三国风云人物：袁绍（三十七）麹义之死
文：小A斯蒂芬
“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一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瓚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瓚左军。再令麹义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公孙瓚初得赵云，不知心腹，令其另领一军在后。遣大将严纲为先锋。瓚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麹义令弓手皆伏于遮箭牌下，只听炮响发箭。严纲鼓噪呐喊，直取麹义。义军见严纲兵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纲急待回，被麹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瓚军大败。左右两军，欲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绍军并进，直杀到界桥边。麹义马到，先斩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公孙瓚见砍倒绣旗，回马下桥而走。麹义引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云，挺枪跃马，直取麹义。战不数合，一枪刺麹义于马下。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瓚引军杀回，绍军大败。”
这是小说《三国演义》第七回中关于界桥之战的描写，小说中称之为磐河之战。
在这段描写中，初次登场的赵云只用了“数合”就斩杀了袁绍大军的主将麹义，并且在袁绍的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罗贯中的这种描写非常好的突出了赵云的武勇，为赵云在《三国演义》中作为武力值担当的形象奠定了很好的铺垫。
不过，这段描写却让袁绍的主将麹义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龙套角色。这一点导致了我们许多的读者忽视了麹义这一重要人物的存在。
实际上，在三国前期的历史上，麹义曾经是一位轰动天下的名将，也是为袁绍立过汗马功劳的重要人物。
麹义，又记载作曲义或者鞠义，凉州武威郡姑臧人。相传麹义的祖上乃是西汉哀帝时期的尚书令鞠谭，他因为替“瓠上立石”案（另史称“东平案”）中的东平王刘云求情而受到牵连，被削职为民。鞠谭为了避祸带着儿子逃到了凉州西平（古称西都，今西宁市）改姓为麹。这就是麹姓的来源。
麹义自幼生长在凉州，与羌胡人杂居接触，所以他对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以及作战方式会有一个很好的了解。这一点是当时许多边疆家族子弟得以晋升的重要资本。麹义也不例外。
麹义在历史上的第一次亮相，是以冀州牧韩馥的属下将领身份而出现的。不过他一出现，就很不光彩的造了韩馥的反。
据《后汉书袁绍传》记载“明年，馥将麴义反畔，馥与战失利。绍既恨馥，乃与义相结”
这里的“明年”指的是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就是说在初平二年，麹义背叛了韩馥。麹义为什么要背叛韩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史书中没有明说。但是我联系《三国志袁绍传》中 “后馥军安平，为公孙瓒所败”的记载猜测，麹义有可能是韩馥安平郡地区的军事负责人。他在公孙瓒南下的时候，应对失利，结果被公孙瓒打败。韩馥因此归罪于麹义，麹义无奈之下为求自保选择了背叛韩馥，并且在交战中击败了韩馥。
我们可想而知，韩馥和麹义的这种状态正是居心叵测的袁绍所乐于见到的，所以他暗中与麹义相勾结并不算意外。袁绍也应该是在得到了麹义这一重要的军事力量支持之下，才有了与韩馥继续周旋，进而取代韩馥冀州牧位置的军事资本。
以我们对袁绍的了解可以判断出，他在得到麹义之后并不会马上委以重任。这是袁绍作为世家大族子弟肯定会有的秉性。
麹义投靠袁绍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追击於夫罗所部。
当时，身在河内郡准备从洛阳北部对董卓进行压制的关东义军盟主袁绍，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作战的规划。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刚刚投靠袁绍的於夫罗和张扬率众叛变，扑奔袁绍的后方冀州邺城。
虽然当时在邺城主事的仍然是冀州牧韩馥，但是作为义军的盟主袁绍不能不管。更何况於夫罗和张扬是从自己这里叛逃而去的。于是他火速调兵派遣麹义前去追击。麹义也不辱使命，在邺城南部追上了於夫罗所部，并将其击败。
麹义的第二个任务就是作为界桥之战的先锋。
公元191年，即初平二年冬天，袁绍与公孙瓒为了争夺冀州的地盘必须一决胜负。于是袁绍率兵北上去攻打公孙瓒驻军的磐河。可是当袁绍走到广川县的时候，由于通讯不够发达，发现公孙瓒早已经南下到了冀州的腹地，袁绍不得不折而南下去追赶公孙瓒，两军最终在距离界桥二十里的地方相遇。这种相遇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相遇，而是一种顺其自然的偶然式相遇。也就是说双方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实力。至少从史书记载的情况来看，公孙瓒是不知道袁绍到底有多少兵力的。
按照史书中的说法，袁绍让麹义为先锋率领八百步兵和一千弩兵，前去迎战公孙瓒的四万大军。而他自己则是率领数万的主力部队隐藏在后面。实际上袁绍这么做是有牺牲麹义和这一千八百的兵力，来吸引公孙瓒主力部队的意图。在袁绍原本的计划当中，是要等到公孙瓒的部队专注于歼灭麹义部队的时候，自己的主力则从后方进行二次进攻进行突然袭击，以此打公孙瓒一个出其不意。袁绍的这种保守的作战计划，虽然未必会取胜，但是在当时他兵力不如公孙瓒的情况下是一个相对可行的计划。
不过让袁绍出人意料的是麹义在这场战役中的精彩表现。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由于麹义自幼生长在西凉，对游牧民族的作战形式非常的熟习，也知道他们的弱点所在。而公孙瓒则是久在辽东，深悉鲜卑乌桓人的作战方式，也在与鲜卑乌桓人常年交战的过程中吸收了他们的作战经验。这其实正是中了麹义下怀。
麹义面对公孙瓒杀奔而来的四万雁形阵大军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而是让这八百步兵全部高举盾牌并蹲伏在盾牌之下，一千弩兵夹杂在步兵之中进行隐藏，以减少公孙瓒雁行阵大军两翼的骑兵冲击过来时候的不断射击所造成的伤亡。等到敌军靠近的时候再发起有效的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公孙瓒的自大性格帮助了麹义。公孙瓒见麹义的部队只有区区一千多人，而且做出了龟缩状态，自以为是的认为麹义和他的部队已经没有了士气。于是就放出了骑兵想要对麹义和他的部队进行践踏。其不知麹义和他的部队根本就不是龟缩状态，而是摆出了一个盾阵。
就在公孙瓒的骑兵冲杀到麹义盾阵近前还有几十步的时候，麹义突然一声令下，八百步兵一跃而起，大叫着扬起沙尘冲杀过去，一千弩兵不断的在后方射击掩护步兵的冲锋。我们可以想见，面对这种突然的变化，公孙瓒冲杀过来的骑兵和马匹是会受到一些惊吓，正是这种惊吓引起的连锁反应，导致了公孙瓒骑兵的阵脚大乱。结果，公孙瓒的大军被麹义杀了个大败。在这场战役当中，麹义不但斩杀了公孙瓒委任的冀州刺史严刚，还斩获了一千多敌军首级。之后，麹义又一路追击公孙瓒来到界桥，在界桥击败了公孙瓒负责殿后的部队，又追到公孙瓒的营寨，还拔掉了公孙瓒大营的牙门旗，这才方始撤兵。在撤兵的路上还救援了被公孙瓒两千多散兵围困在中心的袁绍和田丰。
可以说麹义是这场界桥大捷能够取胜的关键人物，他也因此而一战成名。
麹义的第三个任务就是作为鲍丘之战的总指挥。
公元195年，即兴平二年年底，刘虞曾经的属下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人率领幽州的兵马计划为刘虞报仇。他们推举燕国阎柔为乌桓司马，又招诱乌桓、鲜卑人以及胡人、汉人共聚集了数万的兵马。由于刘虞曾经对乌桓人有过恩义，于是乌桓峭王就率领部族以及鲜卑人共计七千多骑兵与鲜于辅一起前去向袁绍请求迎接刘虞的儿子刘和返回幽州。
袁绍因此派遣麹义率领兵马与刘和一起前往幽州攻打公孙瓒。
据《后汉书公孙瓒传》记载，袁绍派遣的麹义与燕国阎柔、鲜于辅等人共计合兵十万。个人猜测，袁绍方在这场战役中应该是投入了很大的兵力。因为相比阎柔、鲜于辅等人，袁绍更需要这场针对公孙瓒的总决战的胜利。保守的估计麹义也应该率领了不下五万的兵力。
最终这场针对公孙瓒的总决战鲍丘之战，也在联军和麹义的胜利下而结束。据史书记载，联军斩杀了公孙瓒两万多首级。之后又数次击败了公孙瓒，最终迫使公孙瓒离开了蓟城，放弃幽州，南撤到易地。
到此为止，我们可以看到，麹义在投靠袁绍之后，屡立奇功，未尝败绩，是在袁绍北方争霸的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武将，堪称当世名将。
可正是这样一名非常重要的武将，最终却因为恃功而骄，被袁绍所杀。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麹义到底是否真的“恃功而骄”，袁绍又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战功卓著的将领痛下杀手的呢？
要想回答这些问题，首先我们应该搞清楚麹义被杀的时间和被杀的原因。
关于麹义被杀，在各种史书记载中大概有两处。一处是《英雄记》中初平四年赵岐和解关东之后，原文是“麹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另一处是《后汉书袁绍传》中，在袁绍平定黑山军之后，原文是“麴义自恃有功，骄纵不轨，绍召杀之，而并其众”。
但是这两处记载所传递出的时间概念，显然都并不正确。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的年底，麹义还率领兵马参与了针对公孙瓒的鲍丘之战，而且还是以袁绍军方总指挥的身份。所以麹义被杀的时间肯定不会是兴平二年之前，而是在鲍丘之战之后。
那么这样一来，麹义被杀的史书记载原因也就显而易见，是因为他自恃有功而骄傲自大，进而产生了不轨的行为。所谓“不轨”，《新华词典》解释为“举动越出法度之外”其实就是出现了不合法的行为。另外“不轨”还应该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叛乱，谋反”。
那么麹义到底有没有过“不轨”的行为呢？他“不轨”的过程又是怎么样的呢？史书没有记载，我们也不好妄下结论。但是当我在对麹义一生中的最后一次作战任务进行研究的时候，发现这件事可能是与他的被杀有一定的关联。这也是史书记载中，麹义唯一的一次失败的作战记载。这就是在鲍丘之战以后，麹义继续对退保易地的公孙瓒进行的战事。我一般将其称之为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第一次易京之战。
鲍丘之战以后，公孙瓒失去了在幽州立足的基础，于是他撤退到早已经准备作为自己退路进行建设的易地进行驻守。这对于公孙瓒来说是当时最好的结果。但是对于袁绍来说却是最坏情况，因为易地是本属于冀州的土地。在袁绍原本的计划当中，公孙瓒应该是在鲍丘之战中就被彻底的消灭，那样袁绍就可以收复冀州的土地，并拓展北方的地盘。可是没想到公孙瓒非但没有被消灭掉反而南下将自己的重心转移到了冀州的易地。
有迹象表明，在公孙瓒撤出幽州之后，鲜于辅和阎柔则成为了幽州的实际掌权者，他们甚至脱离袁绍的控制。而这一切正是由于有公孙瓒在易地的阻隔，导致袁绍没有办法将势力拓展到幽州。对于袁绍来说他派遣麹义，释放刘和，所参与的鲍丘之战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并且还导致了与公孙瓒之间的战争陷入到自己单方面面对的窘迫境地。
所以，在鲍丘之战以后，袁绍应该是会授意麹义继续攻打退守易地的公孙瓒。而这场战争也成为了麹义的末路之战。
据《后汉书公孙瓒传》记载“瓒遂保易京，开置屯田，稍得自支。相持岁余，麴义军粮尽，士卒饥困，余众数千人退走。瓒徼破之，尽得其车重。”
也就是说，公孙瓒在退到易京之后，靠着之前开垦的田地，做到了自给自足，并因此与麹义相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可是麹义最终却由于没有了粮食，导致原本数万的兵马只剩下数千人，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撤兵。结果在退兵的途中又被公孙瓒追击打败，车马辎重也被公孙瓒所抢夺。
《后汉书》中的这段记载并不见于其它任何史书，实际上是属于孤证。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后世司马光在编撰《资治通鉴》的时候就并没有采纳这段记载。也就是说司马光认为这段记载并不可信。
但是范晔既然在《后汉书》中记录下了这一段，他应该还是有一定依据的。只不过这种依据已经失传，我们也无从考证。但如果这段记载是真实的情况，那么麹义的被杀很可能就是与这件事有关。
也就是说，袁绍因为麹义在第一次易京之战中损兵折将，而迁怒于他，并最终做出了斩杀麹义的决定。个人猜测，在这个过程中，麹义可能是说过什么以自身功业谋求赦免的话，结果更加激怒了袁绍。最终袁绍将麹义杀死。
在袁绍的心中，麹义所立下的功劳都不过是自己运筹帷幄的结果。这是袁绍这种世家子弟比较习惯的任性做法。
客观的来讲，麹义攻打易京的失败，其责任固然是有，但罪不至死。毕竟袁绍后方的粮草接济不上是主要因素，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易京又出现始料不及的易守难攻情况，袁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这样的理由就杀掉麹义。个人猜测，袁绍之所以在如此的盛怒之下杀掉麹义，恐怕也是要掩盖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某些错误的表现。
麹义被杀之后，他的子弟兵势必会产生不满的情绪。其中有一部分最终做出了背叛袁绍，投效公孙瓒的举动。这一点在《汉晋春秋》中所记载的《袁绍与公孙瓒书》中得到很好的印证。原文以袁绍的口吻说道：“前以西山陆梁，出兵平讨，会麹义馀残，畏诛逃命，故遂住大军，分兵扑荡，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桥搴旗拔垒，先登制敌者也。始闻足下镌金纡紫，命以元帅，谓当因兹奋发，以报孟明之耻，是故战夫引领，竦望旌旆，怪遂含光匿影，寂尔无闻，卒臻屠灭，相为惜之。”
从这段话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麹义的余部最终投奔了公孙瓒，又被公孙瓒任命为元帅的事实。
那么，失去了麹义的袁绍要如何继续对付公孙瓒呢？请看纪传体三国评传下一篇，继续为您解读！
小A斯蒂芬发表于2021年2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