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字|张博君、陈梓萱
设 计|苗 歆
监 制|陈梓萱
七年沉寂。
因《无名》而名。
对于程耳导演的争议,从他的作品上争论也许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但争论却始终存在。
整个2月,除了其他两部被院线独宠的商业大片,《无名》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喜欢的喜欢得不行,反感的反感得彻底。天平的两端,不仅仅有砝码,还有很多光怪陆离,评价两极分化的焦点在于电影本身,集中在是否是匠心的表现手法,亦或是人们认为《无名》气氛阴沉、故弄玄虚。
所谓的流量明星王一博加入《无名》,更将这种割裂推向了顶峰。豆瓣也是在评价界面打出了“当前观众意见分歧较大,随机展示部分短评,请谨慎参考”的提示。
在我们看来,程耳是国内少有的钟情于非线性叙事的鬼才导演,他集剪辑、导演、编剧于一身但却产出很少。因毕业作品《犯罪分子》名声大噪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迄今为止,争议归争议,程耳导演也就只有四部作品。
在《GQ》的采访中,他说:“我不会让狼狈被围观。”
程耳考虑问题的角度从来不是怎么讨好观众,而是用作品去引导观众,思索如何传递出电影自身的审美与表达能力。在《无名》上映前各路媒体对它作出了成为票房炮灰的预测,这与《罗曼蒂克消亡史》仅以1.22亿票房收官脱不开关系。
导演在职业生涯中永远需要面临一个问题:只有拍商业片赚钱和坚持表达自我这两条路吗?程耳用行动告诉粉丝,还有他走出来的第三条路。而《无名》也用当前已突破八亿的成绩证明了文艺和商业的融合也能讲好故事,从“炮灰”一跃成为“黑马”。
除了高级的镜头和剪辑,谍战片该有的元素它都有。王一博雨夜个人与日军的搏斗戏、抓捕时的枪战、与梁朝伟的殊死搏斗,甚至海派文化的精致种种,都充满看点。
角色
用王一博当主角并由他引出许多关键情节,可以说是程耳走的一步险棋。
叶秘书的成长线非常明显,从在特务处吐烟圈到清除怀疑自己的王队长,再到向日本上级表露心意,最后拿到关东军在伪满洲国的地图,结尾处森博之已经完全信任他到把自己日后归田卸甲的计划都和盘托出。这个过程中裹挟着和同伴的决裂、爱人的惨死、与任先生的联合苦肉计。
每一个卑微的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时代洪流的一粒尘沙?那时是,此时是,未来亦是。
叶秘书对森博之说“我不同意你脱下军装。”错愕与惊恐,反转与意外,在那一刻凝成经典。他要让森博之以军人的身份被杀死,完成他的复仇,让日本高官向无辜的中国百姓赎罪。值得一提的是,程耳仅凭一张休息时戴着口罩的素颜照就选定了这个演员,他的选角总是很大胆,一如选择王传君时,不看演员之前的作品只靠自己的判断。
流量是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王一博被诟病最多的就是僵硬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尤其与周迅、梁朝伟这样的影帝影后同台,这些缺点显的更为明显。但总的来说,客观得来看,他既没有演得如争论中的那么差,也没有如他的粉丝们追捧得那么好,仅仅是中规中矩。或许,他的不被认可,只是因为站在他对面的是,一百年才有的一位影帝——梁朝伟。
在这两名主角之外,《无名》塑造了一批那个时代的众生相。陈小姐为了组织传递情报,与丈夫五年不得相见;方小姐坚持自己的信仰,最后被侮辱惨死街头;王队长的家人因亲人做了卖国贼而抬不起头;看不清时局变化,在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中选择放弃事业的张机要员;玩忽职守,好色懒惰的王队长;日复一日清洗特务机关牢房血迹的人;在两股势力中左右摇摆的唐部长等等。
乱世酿成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悲剧,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隐喻
关于动物的隐喻
站在商业片与艺术片的中间地带,《无名》作为电影作品,充满了如履薄冰的勇气。在其中,很多细节的处理,可谓精致和别具用心。影片之中不乏精彩的隐喻桥段,值得探究。
在广州城被轰炸时,在日本的轰炸机上,一只名叫罗斯福的柴犬戴着防风镜和帽子,还裹着一件绣着太阳旗的衣服,他的主人正在欣赏着海景准备轰炸这片土地。而在防空洞里挤满了难民,一只瘸腿的流浪狗躲了进来,先被士兵驱赶,用半块饼引出了洞外,最后在废墟中死去。
日军逼问水井里同伴尸体的由来,中国受难百姓站成一排在写着“蒋委员长万岁”的标语下被挨个枪毙。由于说日军尸体是脏东西,剩余的百姓被放置在矿坑中,抬起的脸庞上写满平静的绝望,最终被水泥浇灌活埋,成为一尊尊灰色的雕塑。镜头一转,在不远处的圣光下一只雪白的绵羊驻足,它无辜纯洁,让人不禁想到救赎和希望,而下一秒小羊就变成了日军野炊的一锅羊肉。这个片段把中国人民在日本压迫下的遭遇体现的淋漓尽致,使人心生愤慨。
关于食物的隐喻
程耳在采访中说:“食物最终是要为叙事服务的,每一样食物都要尽可能的产生意义。”剧组对道具的使用别具心裁,光是梁朝伟与周迅传递情报使用的拿破仑就花费万元,日料餐桌上的器皿也是用时数月从日本空运而来。王一博和王传君在开头为一盘蒸排骨争抢,立场不同昭然若揭,引出了后来的最终反目。
甜腻的拿破仑暗示着周梁的私人关系,一层层奶油下暗含着两人隐秘的浪漫。最初在封闭罐子里挣扎的呛虾,代表着这个时代背景下所有人,还有一口气但命悬一线。对比最后在香港被王一博在王传君家饭馆大口吃掉呛虾,压抑与痛快的切换,他和他的同胞不再任人宰割,他们是独立的、是自由的,观众可以清晰体会到胜利对被欺压已久的中华大地的意义。
影片用镜头语言和色彩变幻代替了大量台词。冷暖色调的切换表现主演的不同心境。从俯拍角度,人物由光明处走向黑暗处,透露剧情走向。在和谈场所唐部长站在两面旗帜中间的背影,色彩鲜明的画面直接表达出他作为一个骑墙派的身份,也是令我印象最深的镜头。
片名和海报的隐喻
海报本身也是一个隐喻,上面并没有任何主演的痕迹,而是选自1945年8月15日,重庆人民走上街头庆祝抗日胜利的照片。就如影名一样,每个角色都没有完整的姓名,而像森博之这种重要的日本角色是有姓名的。
反抗者可以无名,加害者不可以隐匿,反抗者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这片土地上奋勇抵抗、渴望自由的每一个人,这些胜利的欢呼就是这些英雄奉献一生的追求。即使他们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但是我们始终需要铭记,正是因为他们不懈奋斗,才有属于中国属于人民的胜利。
尾 声
《无名》用了两台稀有的阿莱65拍摄,延续了程耳对电影一贯的高要求。有人说他的电影很挑人,他一直在高估观众,在电影同名主题曲的结尾,程耳回应道:“尊重观众,观众不应该被低估。”从《罗曼》到《无名》,他在变与不变之间,完成了理想中的“有作者印记的商业电影”。
电影本就是一种艺术形式,不应都是看了开头就可以猜出结尾的爆米花电影。正如程耳所说:“比商业更商业,比艺术更艺术,是一种可以为之奋斗的电影理想。”
它不仅仅是谍战片或文艺片,也是一部有血有肉的历史片,是关于在历史长河中存在过却没有留下姓名的你们、我们、他们的记录片。有些英雄为了新中国舍生忘死,隐姓埋名,没有被写进书中,没有被记住姓名,但他们都是时代的经历者甚至是推动者,他们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值得被我们了解与纪念。
春节档永远不会缺电影,但是缺可以让人一看再看的电影,就是《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