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最神秘最不惹人注意的店铺。
没有人知道这间客栈是什么时候开的,只是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客栈被人砸了。
精致的牌匾断裂成好几段,歪七扭八的横在地上,店门大开,强劲的罡风往里面刮出来,让好奇的人不得不缩着脖子躲得远远的观望。
老远看过去,就看见里面盘旋着数不清的黑色大蛇,扭曲嘶吼着在里面吃人一样,城里的老人都说,这是惹怒了蛇妖,蛇妖来寻仇了。
店内,断壁残垣,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玄女站在最中央的位置,身上气浪滚滚,黑色的长练飞舞着,恨不得把这里的一切都变成齑粉。
明明是一副傲然的样子,此刻的她浑身竟隐隐发抖,白皙的指尖捻着一块布帛,上面墨迹点点,几个黑色大字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友一场,黑色魂珠留予尔,不复见。’
接下来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亲爱的小玄玄:
布那么大,写那么几个字太浪费了,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所以我来安慰安慰你。
你现在肯定想着我们是故意接近你的,嗯,没错,是这么回事。
有人用灵魂为代价同楠姐换你美满一生,所以……你懂的。
现在你有喜欢的人了,孩子也有了,虽然不是你想的应儿,但是不都是你的孩子嘛,有本事你杀了他呀。
我跟你说,我们这次可是亏大本了,楠姐又喜欢只做不说,她留给你的魂珠你可要好好保管,我们可是特地找了结魄灯才制作出来的,没什么大用,可对你来说可不一样哦。
玄女捏着布帛恨不得立马把它撕得粉碎,可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气,布帛还是坚韧如初。
气狠了的玄女咬牙看着另一只手上的黑色珠子,刚想抬手把珠子砸碎,可心中突然有一丝惶恐的熟悉感。
正当她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的时候,身后逐渐传来声响。
“堕仙。”属于重楼特有低沉又肃穆的嗓音。
背对他的玄女突然一愣,飞舞的长练下意识横在两人之间,冰冷的问着他,“你知道,对不对?”
转头之际,她已经红了眼眶。
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活着是被人操纵的,爱的人是别人替她选择的,连生孩子也是被人操纵着的玩偶。
那她认为的朋友和爱人此时此刻到底是不是真的?
“唔……”左心房上不属于她的心脏猛然刺痛着,在她问出那句话后,真实的反馈着他主人的心情,玄女捂着胸口,抬眼死死的看着他,“告诉我,你之前不知道的,对不对?”
通红的眼眶,展示着她独有的疯魔,刺痛着重楼,连着两句质问,叫不可一世的魔尊大人第一次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知道吗?他猜到了。
凭着那只妖怪的一句话,凭着那个世界对另一个魔的几面之缘,凭着那一室的画。那时他私心的认为,他能代替所有,在她心中成为第一位。
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堕仙把心分成了两半,只给了他一半,而另一半给了那个孩子。
两人无声的对峙,就在玄女要奔溃的时候,重楼手上新生的孩子猛然啼哭。
哭声好像最清澈冷冽的泉水,彻底的浇在玄女的脑子里,浇醒了疯魔的她。
玄女喃喃出声,“孩子……”
满是攻击性的长练虚软的躺在地上,玄女一刻不停的朝正在哭喊的孩子那跑去。
从他手上接过孩子,熟练的抱在怀里,玄女慢慢虚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孩子。
孩子在玄女接手的那一刻立马就不哭了,反倒是玄女看着孩子,眼泪就不停的掉。
这个是她的孩子,可应儿也是啊。
满心希望着补偿,可到头来一场空,落得满身的牵绊,叫她一时如何接受?
紧接着,一只手拂过她的眼角,抹去她的泪水。
重楼半蹲下来,赤红的眼瞳里写满了认真,可良久只吐出四个字,“别哭,我在。”
明明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明是六界最强不可一世的魔尊,此刻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笨拙着想要安慰着人。
玄女的眼泪更止不住了,抱着孩子哭倒在他怀里。
是啊,他有什么错。
明明是自己把他拖进情爱里,叫他从高高在上变成现在的小心翼翼,明明是自己选择了他,又怎能怪他呢。
玄女是哭睡着被重楼抱回魔界的。
明明睡着了,可手中的孩子却抱得稳稳的,而重楼将他们母子两也抱得稳稳的。
寂静的魔宫里,一大一小静静的睡着。
重楼拿起从海石榴带回来的布帛和魂珠,布帛到他手上,上面点点墨迹好像活过来似的,抖动着重新排列。
重楼仔细的看着布帛上面的字,最后他放下布帛,仔细的观察着手中黑得发亮的魂珠,又看了看床上睡着后眼角还带着泪的玄女,果断转身朝外走去。
醒来后的玄女不见他的身影,在魔宫里整整等了三日。
然后她抱着孩子发疯式的找着他。
她已经没有了应儿,她不能再没有他了。
就在她找得要疯魔时,他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她的面前,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堕仙,你要的孩子,我给你找回来了。”
他此前的伤就没好,玄女生孩子时又独挡六界,去往另一个世界,连续突破两次世界壁垒,又怎能不伤得严重呢。
玄女半抱着他,伸手抹去他脸颊上的血渍,满眼泪花,“傻子,谁要你这么做的?谁让你这么不要命的?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虽然胸膛里的那颗心满是温暖,可玄女觉得自己这颗心快痛死了,她都不敢想象万一他走了自己会怎么样。
他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满身血污却笑得肆意,“只要心在你那,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
应儿又回来了。
原本她同一楠交易,要给玄女完满的人生,可一楠却没有收走她的灵魂,反倒是用结魄灯将她的灵魂凝结成魂珠,并且将复活的方法告诉了重楼。
重楼穿越异界去找离境,生生用了离境半身的精血喂养魂珠,才将魂珠喂饱破裂成婴孩。
再次抱起应儿,玄女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男孩应儿其实是个女孩,可最后她还是没给应儿改名字。
新生的那个孩子重楼给他起名为合年,原本想叫合刃的,玄女不同意觉得戾气太重,才改成这个。
按真实的年岁,应儿应该比合年大,可按此次出生的前后,应儿却应该是妹妹。
所以自小起,应儿除了有求于合年时,从没有主动喊过哥哥,可合年该死的就是宠妹妹。
用他打小的一句话来说,娘是爹的,妹妹是我的。
自从有了这两个孩子,重楼便越发霸道粘人。
他总觉得多了两个孩子,他的堕仙眼里都快没有他了。
所以床.笫之间越发霸道,哪怕去打架,也要玄女时刻待在旁边。
玄女自上次重楼满身是血的出现在面前后,好多事都顺着他,奈何她只有一人,家里一大两小都争着她,难免分身乏术。
越强大的魔生长周期就越快。
当合年都像个少年时,应儿还在牙牙学语,这个时候,合年除了应付每日同自家爹的互砍,还得照看宝贝妹妹。
魔宫还是同以往那样冷清,只不过里面多了三个人,所以即使冷清,那也是温馨的。
多年后,应儿也长大了,可是时常陪着玄女说笑,然后看着那父子两切磋。
每每这种时候,玄女都笑的特别温柔,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喜欢的这一刻,便是当年重楼在海底城看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