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1月28日，下午2点5分，印度洋的安达曼海上空突然一声巨响，一架大韩航空公司KAL858航班客机爆炸解体，飞机残骸连同机上104名乘客、11名机组人员全部坠入大海，无一幸存。
图：大韩航空同型号的航班
这就是当年震惊世界的“大韩航空858爆炸事件”。
客机并非自身故障解体，也不是被某国导弹击中，而是被人安放了定时炸弹。
谁也想不到，制造这起骇人听闻杀戮事件的，是一个年仅25的美貌女子。
图：不明国籍的女子究竟是谁？
一、
客机爆炸两天后，就在韩国安全部门一头雾水之极，从中东的巴林传来一个消息：一对涉嫌此案的日本父女被当地警察逮捕，男性自杀身亡，女性自杀未遂。
这两人持有的都是日本护照，曾在爆炸当天从巴格达搭乘出事客机，并中途在阿巴扎比下机。男子名为“蜂谷真一”，70岁；女子名为“蜂谷真由美”，25岁；二人关系是“父女”。
图：蜂谷真由美和蜂谷真一的护照
但是，这份护照经鉴定是伪造的。当时两人正在办出国手续，被发现护照有疑被调查时，男子突然咬破藏在香烟滤嘴上的毒胶囊自杀身亡，女子却在咬毒自杀前被警察扑倒，抓了个活口。
韩国如获至宝。由政府出面要求，巴林当局很快将不明国籍女子和相关物证引渡给韩国。
图：引渡到韩国的“真由美”
“真由美”引渡到韩国后，起初拒绝回答甚至绝食抗议，但很快就开始“合作”了。她操着流利的中文和日语，接受了韩国安全部门的审讯。
她说，她是一个出生在黑龙江省的中国人，从小父母双亡身世坎坷，从澳门偷渡到日本，被蜂谷真一认作养女。
图：根据此事改编的韩国电影《真由美》剧照
韩国人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但他们没有正面揭穿，也不酷刑折磨她，而是大搞攻心战：允许她正常饮食，看电视，甚至可以到首尔市区偶尔逛逛，派一个女特工24小时陪同。
“真由美”开始放松了警惕。一次泡热水澡时，韩国女特工拿出一包好吃的和她分享，因为身心舒畅，“真由美”嘴里下意识冒出一句韩语。
图：韩国电影《真由美》剧照
原来她还会第三种语言：韩语，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在后来的审讯中，韩国审讯官再次给她下了套，聊天式的询问她偷渡去日本看的电视品牌，她脱口而出：“杜鹃花！”
杜鹃花（azalea），是当时朝鲜唯一的国产电视品牌。
明白自己暴露身份后，“真由美”的心理防线一下失守了，她终于用韩语说话了：“我叫金贤姬，出生在平壤……韩航858航班是我奉命做的。”
图：接受审讯中的金贤姬
真相大白。她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朝鲜特工。
二、
金贤姬的人生很不寻常。
她1962年出生于一个朝鲜上层家庭，父亲金元锡是朝鲜驻古巴的外交官，根红苗正家境优越。长相美貌的金贤姬学习成绩优异，大学进入平壤外语学院日语专业，据她自述，青少年时代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演员，但是她的梦碎了。
图：金贤姬童年照，图中3
一进大学，身世、外貌、语言能力出众的金贤姬，立刻被朝鲜情报部门看中，招募她走上了特工之路。
金贤姬换了名字，在平壤郊外的一幢封闭建筑里接受了7年的严格特工训练，爆破、通讯、搏击、射击，还有身份暴露时的咬毒自杀、自杀未遂后的反审讯训练等等。在1981年到1983年期间，她接受一位叫“李恩惠”的女人的日式对话、礼仪、茶道、厨艺等特殊训练，目的是把她“改造成一个完美的日本人”。
“李恩惠”实际上是个被朝鲜特工绑架来的日本女人，原名田口八重子。
1987年的一天，金贤姬突然接到了最高当局的密令，参与爆炸大韩航班的行动。
据金贤姬交代，朝鲜选择这时行动，是因为韩国即将承办1988年汉城奥运会，朝鲜则要破坏它。
图：韩国电影《真由美》海报
金贤姬的搭档是同样精通日语的老特工金胜一，他俩伪装成一对日籍父女先辗转到中东，在11月29日从巴格达登上了大韩航空858班机，在飞机上秘密安置了定时9小时的爆炸装置，然后两人中途在阿布扎比下机。此后暴露被捕。
三、
1988年1月15日，韩国公布了对KAL858航班爆炸事件的调查真相（附：朝鲜方面坚决否认，称这是韩国捏造陷害），新闻发布会结束前，金贤姬与各国媒体见面。
她说话声音不大，简单回忆了爆破航班的过程之后，就向遇难者家属低头谢罪，表情非常诚挚。
1989年4月，金贤姬被汉城法院以违反《国家安保法》和《航空法》判处死刑，但是一年后的1990年4月12日，获得韩国总统卢泰愚的特赦。
图：金贤姬在特赦新闻发布会上
卢泰愚特赦她的理由是：“她是能够反驳‘事件是被捏造’的唯一一名生存者，让她活着对国家有利。”
韩国的特赦很政治：让金贤姬成为一个活的证据，一个“脱北者”的模范。
朝鲜特工，一向以心狠手辣的恐怖暗杀和失败就自杀的剽悍风格著称于世。有人说，朝鲜特工分两种：活的和死的——任务成功回国就成为英雄，失败（包括暴露身份）就立刻自杀。
图：金贤姬在韩国照
金贤姬几乎是唯一一个活着的“失败朝鲜特工”。
获释后，金贤姬一直居住在韩国，1997年她与曾调查她的原韩国安企部官员低调结婚，生有两个孩子，在韩国过着普通主妇的生活。
金贤姬曾出版一本《现在，作为女人》的手记，在韩日成为畅销书并被拍成电影。2010年，金贤姬还受日本首相邀请赴日访问，和被朝鲜绑架的日本人后代深深拥抱。
图：金贤姬与被绑架日本人后代拥抱一幕感动了很多人
在许多照片中，我们几乎看不到金贤姬的笑容，无法真正了解这个“脱北者”的内心世界。的确，她有着极不寻常的一生：七年魔鬼般的特工生涯，杀害了115名无辜，在“敌国”成立了家庭，她是个背叛的特工，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生活假如可以重来，她该如何选择——但是，在那个国家她有的选择吗？飞机上那115个冤魂，有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