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善知识,大家好!我是神话居士,我们继续介绍《憨山老人自叙年谱实录》中的故事,上集讲到了戴耀总督离任了。随着他的离去,南华禅寺一些原来子孙庙的势力,为了他们的个人利益,开始蠢蠢欲动。
万历三十七年春天的二月,也就是1609己酉年,憨山大师六十四岁了。他继续修复南华禅寺,出去辛苦押运木料,沿着端江回曹溪。当他们来到羚羊峡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江水变得波涛汹涌,船只不能前进只好暂停下来。此处靠近端砚的产地端溪,憨山就顺便前去游览了一番,并且作了一篇《端溪记》。
随后憨山把木料运到濛江码头,回到曹溪后,他和众人商量修建大殿的事情。就在此时,南华禅寺内部的纠纷发生了。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大雄宝殿要拆去旧的,修建新的,必须腾出许多空地来堆放各种建筑材料。而大殿附近有许多的僧房,也必须先拆掉,而那些僧房里的住户却十分不满,他们不愿意拆房就闹起意见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憨山会做一些劝说工作,并且给拆迁僧人们一定的补偿,事情就解决了。但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复杂多了,南华禅寺的原住僧人中,有一个叫做愿祖的和尚,以他为代表也是背后的主使。他是子孙庙的住持和尚,虽然穿着僧人衣服,却和俗人思想无别,只考虑个人利益得失,不考虑寺庙大局。
他们和憨山领导的重修南华寺的僧人们之间,已经积累了很多矛盾。憨山在振兴南华禅寺的过程中,采用了许多举措,比如培养年轻僧才,严格提倡戒律等等。这些行为对原来封建地主式的僧人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因为清规戒律并不是他们喜欢的生活方式。前面我们说过,憨山通过打官司维权,赎回了后山产业,收入都用来培养年轻僧人和招待挂单和尚,并没有给寺中的十房僧人平分,也使他们心生不满,他们只考虑个人利益。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南华寺的重修工程,这些人也是参与其中的。但憨山因为“妖书案”的牵连,离开了曹溪一年多,重新去雷州充军。这些人就接手了重修祖师殿的工程,等憨山回来后,发现工程款亏空巨大,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太监李敬,通过化缘才补上。憨山发现,原来银两都是被这些人给贪污了,所以这次重修大雄宝殿,憨山就绕开了这些僧人。借助戴耀总督的力量,一切银钱都不和他们发生关系,这样做自然更加引起他们的忌恨。
在愿祖及其党羽的挑唆之下,这些被拆迁的僧人趁机聚众闹事,反对憨山重修大雄宝殿,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佛弟子,修大雄宝殿又为了什么?就在僧人们骚乱之时,憨山大师面色平静,不想作过多的解释,让徒弟们去和这些人交谈。而他一个人静静地来到庵中,开始焚香打坐,口中念诵《金刚经》。
《年谱》写道:“予六十四岁,春二月,予自端州运木回,阻风于羚羊峡,游端溪,有《梦游端溪记》。木运至蒙江,予即入山,方集众经营之。时众中不肖者数僧,遂作孽抵牾之,因鼓众为乱,如叛民。予见而叹曰:此予重违佛教,乃著相之过也。众方鼓噪,予独坐堂上,焚香诵金刚般若,至佛说:四见,即非四见,忽然大悟,遂著《金刚决疑》。稿成,众寂然。”
当憨山大师念到《金刚经》中的:“世尊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此段话时,不由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太着相了,以前含辛茹苦四处奔波化缘,一心就是为了振兴祖庭南华禅寺。这些按照世俗谛来说都是一种表相而已,究其本质终归因缘和合,梦幻一场,当下即空,了无所得。应该随缘做事即可,不必强求。
憨山大师悟到这一层后,他的身心也全部放下了,不再去管外面有什么吵闹,提起毛病写了一篇作品,叫做《金刚决疑》。外面的那些人经过三天吵闹,在憨山弟子们的劝说下,也渐渐明白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有违佛门弟子身份,于是就不再为难,纷纷退了回去,一场内部纠纷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以愿祖为首的几名不法僧人,准备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他们捏造了几条罪名,说憨山侵吞寺里的财物有多少,拆毁了殿堂有若干等等,反正都是捏造的,因为他们提前贿赂了官员,此案被官府受理了,憨山成了被告。
对于这场官司,憨山表示:“诸辱可安忍,若言染指常住金钱,此干大法,岂可缄默乎?”所以憨山决定要把官司打到底,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其实当初憨山大师整顿南华寺的时候,他就定下了严格的财务制度,各种手续齐全,是不怕任何调查的。南韶道台受理此案后,派人来调查,结果发现被告憨山不但无罪,反而原告愿祖和尚等人,是有侵吞公款行为的,要被依法治罪。
愿祖等人当然不会认输,他又开始走动门路,四处花钱跑关系,向广东省按院提起了上诉。于是憨山大师在这年的五月,离开了南华禅寺,乘船去省里听候官府审理。由于广东省提刑按察使方面,负责“直指”的官员缺任,这个案件就暂时耽搁下来。憨山奉命住在芙蓉江的船上等候官府问话,谁知这一等竟然是两年,憨山带去的盘缠很快用尽了,身体也生了病。
幸亏有一位别驾官叫做项楚东,他听说了憨山的困难,就不避讳嫌疑,邀请憨山去他那里去修养身体。船在路途中又遭遇了大风,也被礁石撞破了,差点溺水而亡。好不容易到浛洸见到项楚东,憨山大病发作,生命处于危险之中,项楚东急忙请来医生精心调护治疗,总算度过了危险。
时间来到万历三十八年,也就是1610庚戌年,憨山大师六十五岁了。这年的秋天七月,新派“直指官”王公终于到任了,开始审理憨山一案。负责审案的“司理官”姓蒋,此人的态度明显偏向愿祖和尚一方,经过审理,他判定憨山有罪。憨山修建的禅堂以及置办的田地等等,全部判归南华寺大雄宝殿名下,实际上也就是变相地给了愿祖等人。
对于憨山等人的判决是赶出广东省,包括跟着憨山一起出力重修南华寺的部分弟子和僧人,他们也成为“从犯”判了刑。这件事情很明显,在憨山困居江船和生病的两年多时间里,愿祖等人不惜血本,上下做了很多打点,“司理官”蒋公已经完全被他们买通了。判决结果上报到新任直指官王公那里,立刻遭到了王公的批驳。
王公说:“愿祖等人有盗卖寺中产业的罪行,事情已经得到查实,没想到他仍然刁钻顽狂。憨山大师重修南华禅寺,是给六祖立下大功之人,这些事情都有目共睹。难道违法的僧人得不到惩罚,反而要处罚这些有功之人吗?不仅夺走人家新置的产业,连原有的无尽庵也夺去吗?此事太不公平了,天理何在?”
于是王公将此案批驳下来,命令南韶道台刘公去认真复审。刘公又派郡丞陈公带着人到了南华寺,根据案卷上所列条目,一件件,一行行去落实。最终结果是:愿祖等人控告憨山的罪状,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落实,全部都是诬告。真相大白于天下。愿祖的阴谋彻底失败了,他走投无路,又羞又气,竟然悄悄自尽了。
此时的憨山大师,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因为这种事情是他根本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人与人之间的名利争夺,让他感觉身心俱疲。《年谱》原文是:“当道重怒其僧,予力为解之。再三请予留住山中,时予心已厌倦,故力辞之。以禅堂付弟子怀愚掌之,予即飘然长往,寓五羊之长春庵。”
意思是说:有关方面还要重重处罚其他不法僧人,憨山大师却极力加以挽救,以德报怨。门下的弟子和寺中其他僧人们,以及护法的官员们,都再三请求憨山大师回到南华禅寺,继续振兴祖庭。但是六十五岁的憨山以身体衰病为由,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了。他将南华寺禅堂的事务,交付给弟子怀愚等人负责,一个人飘然去了广州的长春庵。
弟子福征在年谱后面评价道:“征:疑戴制府方罢,而不肖数僧,辄敢大发难端,此何僧乎?自戴督上台延憨祖入曹溪,而旧僧不得主,久失侵渔之利,故乘台宪知交乏人,构司理以翻局。而几先之哲,杜患已豫,仓猝之孽,肆毒无虞。千僧粥饭场,片席洁白地。禅堂得付,去来自由。曹溪公案从此了,而正未了也。”
从以上记载来看,憨山大师不辞辛劳,一心复兴禅宗祖庭,真心换来的却是人心的贪婪,令人唏嘘不已。这就是入世弘法难,难在尔虞我诈利益得失,子孙庙的俗僧和凡夫没有什么差别。一切如梦如幻,都是因缘和合的幻相,憨山大师做的也是梦中佛事,借假修真。以后他们还要虔诚悔过,请憨山大师回来的。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感谢您的收看!